“喂你没事吧！”
实际上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，阿斯塔纳面如金纸，鲜血从嘴角涌出，手脚不受控制地抽搐着，虽然没什么外伤，但看起来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。
温萨蕾扑到他身边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。
“喂，阿斯塔纳!”
只见他右眼的猩红慢慢褪去，又露出原本湛蓝的眸子，渐渐地颤抖止住，面色也开始转好。
“呼——”
眼睛闭上又睁开，阿斯塔纳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，双手撑地，打算慢慢坐起来时，手臂一软，又躺了下去。
“喂，别勉强啊！”
温萨蕾一反平时姿态，扶住他的手臂助他坐起。
“唔……多谢……咳咳……”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“呼……糟透了，差点又死一回……”
阿斯塔纳艰难地抬起右手，放到自己的胸口位置。
“仁慈的万泉之源……咳，该死……仁慈的万泉之源，倾听伤者的恳求……”
吟唱被咳嗽打断，他只好从头开始吟唱魔法，蓝色的光从他手中冒起，印在胸膛上。
“有，有什么我能做的……你可别死啊！”
“咳，别瞎说……把手放在这……”
温萨蕾依言将手按在他的胸膛，只觉有身体里什么东西顺着指尖缓缓流出，与此同时阿斯塔纳的魔法更加炽烈——她的魔力在流入对方体内。
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多久，阿斯塔纳终于将手移开。
“唔，多谢还好有你。”
听得他开口，显然已无大碍，温萨蕾松了口气，但随即又扭过头。
“切，我只是不想你死了狄安娜大人伤心。”
又想起通道中那道披着光芒的人影，不由得问道。
“那是什么东西啊？”
“东西……你也真够大胆的。既然他在你面前现身，那告诉你也无妨。”
阿斯塔纳指了指天空。
“不就是神喽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神?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？”
“都亲眼看到了，你还这么说吗？”
想起那身影仿佛斩断一切的姿态，温萨蕾打了个寒战。
“你怎么惹上那么厉害的东西?”
阿斯塔纳并未作回答，他双眼出神地看向四周。
“喂。”
“哦，抱歉，我只是在想……我们在哪里。”
放眼望去，白沙遍地，月明星稀，不远处依稀可见巨大建筑的断壁残垣和高大的仙人掌，除了月光，没有其他光源，万物无声，万籁俱寂。
“不是琵塔沙漠吗？”
阿斯塔纳摇头，抬头看了看没什么星星的夜空，低头在沙地上画了个圆，又找了颗石子拈在手中。
【指引】
石子被抛起，却没有立刻落下，在空中盘旋一阵后才落在圆内。
“什么什么？”温萨蕾凑过来。
从阿斯塔纳的角度看，石子落在圆的右边偏下的位置。
“这个圆是克林兰德大陆，”阿斯塔纳解释道，“这个石子是我们的大致位置。”
“诶……”温萨蕾皱着眉头，“那这个位置……”
“是沙漠没错，不过是与琵塔沙漠相对的，大陆另一边的，”
“死亡沙漠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那个东西还会追来吗？”
温萨蕾扶着阿斯塔纳，在空旷的沙漠中行走。
“什么东西？”
“就是那个……神还是什么的。”
“暂时不会了。”
“暂时?”
二人走到了一面巨大的墙下，墙上刻着繁复的文字。，久经沙漠中劲风吹拂，早已磨损得看不清。
在墙下坐下后，阿斯塔纳长出一口气。
“暂时……诸神之战后，神对现世的影响就大大削弱了，他一个月前刚在现世现身，要想在次现世恐怕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。”
“可刚才打伤你的是他吧？”
“【大地之门】本质上是靠扭曲现实达到瞬间跨越空间的效果，就像将地图折叠起来一样，在跨越通道时，你既在这个地方，又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。所以那家伙可以在这个空间现身而不受规则束缚。”
说罢突然“啧”了一声，左手按住腹部。
“喂……很疼吗？”
“还好，只是魔力有些不足以恢复。”
“那我给你……”说完将手按在他胸前。
“真是多谢。”
其实比起自己的伤，阿斯塔纳更担心眼下的处境。
同样是沙漠，圣者之塔的所在地，琵塔沙漠，在大陆西方，目下自己的所在之处，死亡沙漠，位于大陆东端，说两者隔了整个大陆也不为过。
原因不难想象，因为强大外力的介入，【大地之门】的方向被强行改变，本该通往西方的通道变成了东方。
这也就罢了。
但死亡沙漠，除了荒凉以外，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险地。
“温萨蕾?”
“诶？”她很少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字，莫名感觉有些严肃。
“还请拜托你今晚不要睡觉。”
“嗯?为什么？”
“会有很麻烦的东西，我现在这个状态很难应对。”
“好……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怎么会变成这样呢？
温萨蕾依阿斯塔纳所说警戒着，精灵的视力即使在夜里也和白天一样好。她静静地思考着。
说起来不过是几天前的事，阿斯塔纳来到低语之森，撞见她洗……然后狄安娜大人突然就让自己跟着他，离开自己一直生活的森林。
而阿斯塔纳……就是个谜团。
他拥有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惊慌失措的冷静，拥有即使是以一个外行人看来也令人惊叹的魔法才能，但除此之外，她对他的了解近于零。
哦对了，狄安娜大人好像很喜欢他。
阿斯塔纳靠在城墙上，很没形象地打着呼噜。
“什么嘛，让我警戒，自己却睡得这么香。”
正这么想，他却突然睁开眼。
“噫！”
“嘘!”阿斯塔纳将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，“来了。”
“什么来了?”
阿斯塔纳没有回答，反问道：“你的眼睛能看多远？”
“看到一千米外的飞蛾不成问题。”温萨蕾骄傲地说。精灵的视力向来被公认为所有种族中最好的。
“你看一看那里。”
依循阿斯塔纳的手指指向，温萨蕾向极远处的地平线望去。
“那是什么啊！”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从温萨蕾目力可及的远处，月光下的沙丘上，一只完全由白骨组成的手伸了出来。
仿佛以此为号召，无数颗骷髅头，泛着森森白光的骨架，从沙丘背面涌了出来，隔着千米的距离仿佛都能听到咔啦咔啦的响声。
有的骷髅空洞的眼中冒着绿光，有些则空无一物；有些手上拿着生锈磨损的大刀，甚至有举起粗制骨杖，形似法师的骷髅，每次举起骨杖，都有新的骷髅从沙地下爬出来，加入到这游行一般浩浩荡荡的大军中。
还有身躯庞大却腐坏的骷髅犬，牙齿间滴着令人作呕的脓水，驮着骷髅法师在沙地上迅速移动着。
“那是!”
“亡灵生物。”阿斯塔纳虽然没有温萨蕾的视野，但对状况却十分清楚，他从墙下迅速站起身，“要走了。”
问清亡灵生物来的方向，阿斯塔纳带着温萨蕾向相反的方向奔跑。
“快!”
奔跑，再奔跑，掠过沙地和巨大的废墟，风声在二人耳边呼啸。
旁边突然传来沉闷的响声，温萨蕾回头看去，只见阿斯塔纳被一只从沙地中伸出来的手绊倒在地，一只骷髅正扭动着头颅爬出来。
“别停下!”
阿斯塔纳伸手一拍，骷髅头立刻和身体分离，连带全身的骨架也哗啦一声散落在地。他迅速起身，接着奔跑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人的体力终究有限，在停下来喘气时阿斯塔纳问道：“还有多远？”
温萨蕾回头看去：“不到一千米!”
“不行了吗？”阿斯塔纳叹了口气。
“你还有多少魔力?”
“诶?魔力吗？不、不知道……”
突然想起精灵的魔法与人类的体系不同，阿斯塔纳叹了口气。
“再借我一点。”
“哦、好、好啊……”
温萨蕾裸.露在轻甲外的手腕被阿斯塔纳抓住，体内异样的流动感再一次传来。
另一边，他迅速在沙地上划着法阵。
“诶，沙地上也可以吗？”
“法阵只是魔力运转形式而已，如果记住的话，不划也无所谓……只是现在我状态不好。”
迅速在沙地上刻下法阵。
“还有多远……不，不用告诉我了。”
因为视野已被漫山遍野的亡灵生物铺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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仿佛力气被抽空一样，温萨蕾突然腿一软，在倒地之前被一双手接住。
“诶……为什么……头好晕……”
“抱歉，我做的太过了。”
这是魔力透支的症状，对温萨蕾来说，要运转这么一个魔法还是太勉强了。
但魔法总算是完成了。
洁白的月光下，沙地上的法阵缓缓发出耀眼的红光。
死亡沙漠的亡灵生物毕竟没有修炼到巫妖级别，不能仅靠灵魂发出嘶吼或其他声音，但数以千计的骷髅移动起来，仅仅是白骨互相碰撞的声音也能奏出渗入骨髓的镇魂曲。
咔啦……
咔啦咔啦……
咔啦咔啦咔啦咔啦！
在看到——如果那还能被称之为“看”的话——伫立在沙地上的阿斯塔纳时，亡灵大军似乎犹豫了一下，但随即就以更快的速度向他奔来。
温萨蕾在闭上眼的前一刻，仿佛看到他眼中射出摄人的红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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